以下是与朋友们谈及这次旅行时不断发生的对话：“有人和你一起去吗？”“有的，我们香港视网膜病变协会的会长。”“有人跟你一起就好。他的眼睛还好吧？”“哦，不是的，我的眼睛比他的好一点吧。”“哎呀！那你们行吗？要小心啊！”……

      其实，从始至终，无论曾建平先生或我都没对眼疾在旅途中可能引起的困难担过什么心，而且由于各地朋友的精心安排，整个旅途相当安全惬意。有意无意中，我们还就社会各方对视障人士的辅助与支持系统做了一些“考察”。

      原本我们打算往返华东都乘火车，那还真会有一段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时间了，后因购票问题，都改为乘飞机。这就更没啥可操心的了，因为我近些年乘飞机都申请了特殊服务，一路有人关照，可确保平安。没想到，这回办特服还出了些波折。

      去上海时，我们提早到了机场，得知原定的航班被取消了，但能被安排到更早些时候的航班仍令我们相当高兴。可到了办理特服的柜台时，彬彬有礼的工作人员却告诉我们，按规定，一个航班上只能有一位享受特殊服务的乘客，所以他们需要与航空公司联系申请。我们大吃一惊，因为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条，当然，我以前只是一个人乘机申请特服。于是我们只好一边解释我们二人必须同行，一边不无焦急地等待着航空公司的答复。还好，问题终于解决，一位地勤过来带我们准备上机。

      等我们在飞机上坐定，曾先生不无感慨：“今天这事够写一篇了，但这些工作人员的态度始终还是挺好的，看来只是这规定有问题。还说什么要‘无障碍旅游’呢！”我也笑：“是了，如果盲协的领导要带一批盲人朋友外出开会，那可怎么好呢？”

      但同是办这个手续，却不是总能遇到好态度的。因为怕返程时在机场给送行的朋友添麻烦，所以我们请在杭州代订机票的朋友先问问航空公司有关申办特服的事。结果据说他们几乎吵了起来，朋友很为航空公司最初的不友善态度愤愤不平。航空公司虽批准我们的申请，但说是要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我们搭的是早班机，这意味着要非常早出发）。而最后的实际情况是登机前一小时服务人员才到位带我们去做准备……

      除机上特服外，此行残疾证让我感到的第一份温暖是在上海机场。终于见到了莉莉，我们一边往外走，她一边告诉我们他们已与机场的出租车调度人员联系过了，残疾人士可以优先乘车。于是我们直奔上车点。上车后，莉莉才告诉我：“刚才你可能没注意，那里排队的人可是站了一圈又一圈呢！”

      行程中需要出示残疾证的时候实际并不多，最经常的是在景区门口购票时，所得到的反应也有相当大的差异——

      在我们看来，最好的是在镇江。这个城市虽然不是旅游线路中经常出现的，但那里的金山寺、北固山等都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门票也不匪，在40元上下。而当我们对门口的工作人员出示了残疾证之后，他们就礼貌地让我们免票进入了！

      在与镇江一江之隔的扬州，“免票”是不可以的，瘦西湖60元的门票可给我们打五折，这好象也是我在国内经常能享受到的吧。

      等走到了绍兴，在鲁迅故居及纪念馆那个看上去象银行的售票厅里（但没有银行里供顾客小坐的椅子），有关残疾证的故事就最有意思了：在绍兴旅游的人可购买“联票”，在两日内可游览附近5处景点，票价较分别购票省百多元，但折扣率未达50%。当我们找到一位类似值班经理级的人士问及残疾人购票的事时，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只有在法定假日以及助残日等，残疾人可免票参观，其它时间没有优惠。我们便搬出镇江、扬州的先例，她也没松口。

      等我们也决定去买联票时，不知哪位工作人员查出了另一规定，说是持残疾证分别购票可打五折。我们赶紧再次掏出已收起的证件。不一会儿，问题又来了：“曾先生，他们说香港的残疾证不行呢！”“哎呀，不是已回归了，是‘一国’了吗？”我们再度大摇其头。那边大概是再度请示上级，曾先生的香港残疾证才享受到了和我的一样的待遇。

      最后，在中国人的先祖大禹陵，我们被告知此处持残疾证不享优惠，估计在祖先面前人人平等，一视同仁的意思吧，我们也没深究了。

      此行还坐了几程短途火车，时间都不长，但适逢春运，我们也感受了一下气氛。春运期间，不少车站已停售站台票，但送行的朋友与车站人员交涉后，都允许他们送上站台。在上海还有专设的老弱母婴候车室供等候。车站上和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得知我们的情况后都挺照顾的，我还记得上海站那位先生耐心地给我们解释为什么要后上而不先上的样子，在上下车时，各处的乘务员也都会出手相助，提醒当心。多数的车上人都很多，其他旅客在得知我们的情况后都很尊重，还会主动帮我们摆放行李。当我们坐在往嘉善的车上谈到暑假里不知能否同去西藏时，我还听到对面的人发出的感叹：“哦，他们在说去西藏！”没好意思盯着去看那人的表情，只冲他们笑了笑……

      曾先生去年参加过一个国际“无障碍旅游”会议，因而此行会不时关注一下各处的相关设施，如上下公共汽车、地铁、进出宾馆饭店是否有可供轮椅使用的设备通道；电梯内是否有语音提示；街道上的盲道铺设是否规范合理、是否够宽、前方路况有变时是否有圆点提示；过马路的行人指示灯是否有音频提示；以及公共汽车站牌的设计、车上报站系统等。以致当我们到西湖边漫步那天，大概受了莉莉的影响，其他人给曾先生介绍时，某座桥的宽度的度量单位竟成了“三条盲道那么宽”了！

      一位朋友在RP论坛上的签名档的第一句是“走自己的路”，我想应该承认，身为视障人士，走好自己的路的决定因素并不仅在于我们自己。社会给我们提供支持与协助是必要的，这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一种文明的体现，是社会对其中每一成员应承担的责任，是欢迎每一社会成员融入这个大家庭的一种态度体现。作为需要享受这些服务、支持、优待的一方，我们所着眼的也不仅是得了多少实惠，而应在于如何利用好这些资源，回报社会，为社会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这条路不会很好走，但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可以携手前行，走出自己的路，走好自己的路！

      不知道将来，假设社会上的支持系统相当完备了，当我再度要与视障朋友出行时，我的亲友们是否会不再那么担心与惊讶？——的确，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是“走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