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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勇 有一种回忆,温暖人心

作者:陈佳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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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28

 

      人到四十,不爱憧憬,爱回忆。有些回忆秋风萧瑟、月明星稀;有些回忆,愁肠百结、扼腕叹息;有一种回忆,斗转星移,依然温暖人心……它承载着饮水思源、抚今思昔,它承载着无私帮助、关怀之心,它承载着由苦楚、无助到命运写新篇。想我一个没了眼睛的人,一步跨到城里,离开贫苦艰辛的农村……

      我失明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那时候,乡下仅是解决了吃饭问题,沉重的税费让庄家人对土地又爱又恨。若欲跳出农门,除了考学就是顶职,别无他途。身体好的年轻人可以上东北当建筑工人,运气好时也能赚回大把钞票。可我几近失明,弟弟高度近视,只有羡慕人家的份儿了。然而,最难的还是我,连插秧割禾都干不了。如若不是命运垂青,我如今的生活就是:一根竹竿,走村串巷以算命为生;农忙时节在蚂蟥如麻的田里扯秧,在炎炎赤日下车水;还要跟傻妻怄气;孩子也无缘接受优质教育……

      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有眼的——天堂,无眼的——地狱。这话起初并不理解,只知瞎了后,除了算命和卖唱,没有别的生路。要命的是,这两样我都不喜欢甚至讨厌。更要命的是,到处托媒的父母终于给我找到一个对象,是个弱智女。我正值花样年华,又成天抱个收音机,听些关于理想关于爱情的节目,怎甘心跟一个弱智女共度此生!我父母一点都不专制,也不逼婚,只是劝说和央求。可这比强迫还来得有效。我也担心这辈子打光棍,便在无奈和恐惧中煎熬时日。此时此境,我明白了“无眼的——地狱”就是瞎了后,得放弃一切念想,行尸走肉地苟活在没有光亮没有灯火的黑暗里。

      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去学按摩?

      那时候跟现在没法比。现在信息灵通、交通便利,那时候消息闭塞,至亲中又无官员干部,残联也是刚刚成立。如不是成天抱个收音机,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盲人工厂。

      当我偶然听到盲人工厂后,兴冲冲摸到镇民政办,向张主任提出进盲人工厂的请求。他不无遗憾地说:现在这类工厂越来越少,剩下的也濒临倒闭。转而说:不过,安陆有所盲人按摩学校,正办第一届……如果你想去,我可以跟徐副理事长反应。他以前在我们镇工作过。

      我的心随着张主任的话沉浮——哎,总算没白跑一趟,总算没让我坠入失望的深渊。虽不很知道按摩,但总归是一种正当职业,总归可以离开没有用武之地的农村。虽则八字没有一撇,可我仿佛看到黑暗的尽头有一豆灯光闪烁。

      这徐副理事长名叫徐豆生,中共党员,时任孝南区残联副理事长,福利总公司总经理。后来我当面感谢他当年热情相助时,他诚恳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还没做到位……

      他也许没想道,正因了他的热情相助,我跳出农门(全家也告别了那片贫瘠的土地),工作生活在没有日晒雨淋,没有酷热严寒的环境里;女儿在本地最好的中学读书;我用勤劳灵巧的双手,为不可胜数的患者解除了病痛,为盲人医疗按摩在当地群众中赢得了口碑。

      有时候想,当时我信息闭塞,城里没有可以帮忙的亲故,如果他因事多忘了,我就只有接受命运安排。可他不但没忘,而且热情有加,先是帮我报名,再是接我面试,报到前的关键时刻又来家接我……

      ……

      那天,我从民政办张主任那里出来时,胸怀海阔天宽,激情澎湃。当时的心境可以借用海子的诗句:“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张主任用鼓舞人心的语气说:祝贺你有书读有学上了!徐理事记下了你的名字和情况,说下半年第二届开学你就可以去……

      等待让人着急,也让人快活。我是个乐观的人,虽然得到的只是一条喜讯,却仿佛手中握有金钥匙,只等开启理想的大门。我便在憧憬中做着美梦。

      一天上午,一辆小汽车驶进了我们村,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汽车开开停停,一路打听,最后停在我家门口。彼时的村民,见到小汽车稀罕又恭敬,车周围聚满好奇的人们。我家人惊诧地迎了出来。来人是徐副理事长的夫人,接我去面试。家人欢天喜地,村人羡慕不已。

      我和母亲钻进汽车,一路疾驰,来到面试的地方。徐副理事长不在,等待我的是校长和残联工作人员。简单的面试完毕,有个人对母亲说:孝南区就你儿子一个名额,你们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习惯了计划经济时代,熟悉诸如“指标”“名额”这类词语,半天学都没上的母亲自是高兴不已,那兴奋劲不亚于我金榜题名。校长说,接到通知书后来学校报到,母亲感激地告辞回家。

      现在就不是八字只有一撇了,而是木已成舟,只待起航。全家人喜笑颜开,为我能跳出农门,为这个家的好运感恩戴德。

      进入农历八月,丹桂飘香,稻浪翻滚,一派秋收景象。可我的录取通知书如迟迟不归的飞鸿。母亲说,会不会是这唯一的名额被有关系的挤占了?母亲还说,是不是不该高兴得那么早?我着实慌了。那句话怎么说的,与其有了没,不如没了有。像手中的宝贝得而复失,那个沮丧劲儿!可我这比丢了宝贝还可怕还严重!每天去打听好几次,焦急地问有没有我的信函。说来好笑:原来通知书早到村委会了,嫉妒我跳农门就压下没给。

      没想到,真没想到!报到的前一天,那辆小汽车又停在我家门口,徐副理事长的夫人说,“我回乡下办事,老徐叫我顺便来说声,‘可以送你们去学校报到’。”父母说,只要名额没丢就谢天谢地,哪敢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啦!

      如果不是来得及时,校方和徐副理事长肯定认为我不想去了,我和家人则认为名额易主无疑。

      第二天,我们顺路见了徐副理事长。他对我们说:按摩可以治疗不少病,有些情况下比打针吃药还有效。还举例说了县医院那个盲人按摩医生的事,并勉励我认真学习,将来做一个出色的按摩医生……我父母亲耳听到这激动人心的话,对我的未来更为放心更有信心。

      毕业后,我在城区开按摩所,与徐副理事长住得近了。他时常来我这里坐坐,问我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生意怎样。当得知我日子越过越好时,他比我还高兴。

      他和老伴有个闪腰落枕的过来找我,我每回执意免费,他回回坚决给钱,还说:以后熟人越来越多,这个不收钱,那个免费,你生意怎么做!我说为感谢他当初帮了大忙。他说,那是分内之事,举手之劳,出了四两劲而已。于他是举手之为,对我则是千斤之力……

      ……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如今,他已是含饴弄孙的老者,我也近不惑之年。这一幕幕过往已经远去,然而,每每回忆至此,温暖依旧涌上心头。

 

录入:伊然 添加:201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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