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到妮妮的电话，老张赶紧出门买菜。难得妮妮有事求他帮忙，他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前年春节，新冠疫情闹得正凶，全民居家，除了超市和药店啥都没开，妮妮忽然来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买到新鲜蔬菜。他说，我朋友地里的菜都快烂掉了，可是人出不去，有啥办法呢。结果，这个机灵的丫头先跟农民说好第二天准备各色蔬菜两百斤在村口等着，又请一个相熟的出租车司机去运回来。司机大哥见她把菜分成十几份，自己只留了十多斤，其余都送给了新村里的残疾老人和志愿者，死活不肯收车费，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了一半。

       他想，这回我别等她开口，先帮她买点儿预备着。

       老张喜欢妮妮不是一天两天了。

       十几年前，她已经是盲协秘书长，每次活动从起草文稿到主持会议责无旁贷，还兼做志愿者。各种人因为各种事情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总是一边答应一边跑，一刻也闲不下来。尤其是一日三餐，她一个人负责一桌全盲，简直像极了千手观音，还要抓紧时间吃一口，常常累得声嘶力竭。

       有一次，老张实在没忍住，问她：“你不累吗？”

       她淡淡的说：“我信佛，这就是我的功课，我的修行。”

       从此以后，他偷偷惦记上了这位善良聪慧的姑娘。

       春送茶叶秋送果，无事常去献殷勤。明示暗示好多回，人家就是客客气气不接招。为了避免尴尬，还尊称他为大师兄。他心想，大师兄就大师兄吧，总比被人叫二师兄强。

       后来，他慢慢想明白了，这个姑娘靠着一个放大镜就能读完高中，还一口气自学拿了英语和推拿两张大专文凭，又在政策扶持下开了诊所，带上了学徒，自己这个虚长了她十几岁的人哪里配得上她呀。

       再后来，先是听说她摘了甲状腺，吃着优甲乐，血压不稳定，心脏也有些小问题；又听说她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一不留神就会走失。她还是乐呵呵的开着她的小诊所，老张心里那股热情却像二三月里的春雪，落得急，融得也快了。

       “大师兄好！大师兄辛苦了！”

       老张拎着两大包菜到了巷口，发现这里设置了隔离护栏，妮妮穿着防护服，正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朝他笑。她看了看地上的菜，惊讶的说：“今年菜场又没关，你怎么带了那么多菜啊？”

       “还不是怕你万一几天出不来没菜吃吗，再说，你少不了又要分给那些帮扶对象。”

       “还是大师兄懂我，谢谢大师兄，一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

       老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这么大老远的把我叫来，有何吩咐呀？”

       “想请你帮我去海王星辰拿个药，他们今天搞活动，买五盒送一盒，而且只对长期使用的老客户，只有今天，偏偏我们社区临时管控出不去。”

       “你啥时候也成了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了呢？”

       “哼，小便宜？我这个药一粒一百，一盒十粒，相差一千块呢。”

       “什么药这么贵？仙丹啊？”

       “不是仙丹，是万艾可。”

       “嗄个锕？你叫我这亮不亮瞎不瞎的半大老头子去药房帮你买伟哥，你这是存心让我上今晚的新闻夜班车呀。”

       老张激动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

       “想不到你懂的还真多，连这个都知道。”

       “废话，哪个男人没听说过这个呀…”，他有些尴尬的刹住了话头，又轻声嘟哝了一句，“谁要吃让他自己去拿。”

       “是我爸，”

       “开什么玩笑，你爸七八十岁的人了还用得上这玩意儿？你可真孝顺！”

       老张觉得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鬼才信呢。

       “这真的是给我爸续命的药。三年前，他被送去急救，医生诊断为肺动脉高压症，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只有这种药能治。开始每天吃一粒，但这是纯自费药，又那么贵，等他老人家好转些了，我们慢慢把药量减下来，现在每个月吃两盒。”

       老张惊愕的张大了嘴，许久才由衷的说了一句：“你真不容易！”

       “你到了那儿直接找林大姐，钱我已经付过了，凭我的名字和手机号就能取药，我让她套个环保袋，准保看不出来。”

       老张点点头转身预走，妮妮又叫住了他，有些抱歉的说：“我是社区防疫志愿者，最近特别忙，一会儿你把药交到门口就行。我就担心你会不会变成黄码，那就太对不住你了。”

       “别说码变个色，就算成了密接或次密接也没啥，集中隔离政府管吃住还省得我烧饭了呢。帮这点儿小忙不算啥，这么多声大师兄能让你白叫吗。”

       老张一边走心里一边美美的想着，我这也能算是个没穿防护服的志愿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