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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敲开通往光明的大门

作者:魏振强
来自:安徽池州日报社
人气:2197
2007-05-10

 

      在安徽省池州市,年纪大一点儿的人现在都还记得“江建军”这个名字。

      20年前,池州市贵池区武警战士江建军,奉命抓捕一名潜逃回家的罪犯,并被穷凶极恶的罪犯用子弹击中了双眼。

      江建军的事迹感动了整个贵池县。在鲜花和掌声之后,江建军的生活渐渐归于平静,痛苦、孤寂和迷惘也在永久的黑暗中慢慢袭来……

      但英雄没有沉沦。20年中,江建军以一位军人的意志和一个普通人的乐观向上,与黑暗抗争,在知识的海洋和文学创作的道路上艰难跋涉。

      (一)

      1986年5月17日,一个原本普通的日子。但对江建军来说,那个日子注定会刻骨铭心。

      那天一大早,江建军接到一个指令:一名罪犯从服刑的农场潜回了他的老家,现正用猎枪劫持了一名少女,他们要协助公安干警抓捕犯人、营救人质。

      江建军奉命火速赶到现场。喊话、劝降、做心理工作……一天一夜过去了,罪犯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支。第二天一大早,在指挥部的命令下,江建军等人决定强攻。就在他们踹门的刹那,江建军发现,罪犯正在瞄准一名武警战士,他大喝一声“注意!”,就在这时,罪犯扣动了扳机,子弹呈扇形向江建军飞来,他的头部、眉骨、脸颊,还有眼睛,顿时血流一片……

      江建军被紧急送往医院,由贵池到合肥,再到上海。一些子弹被取了出来,但由于左眼球被穿透,右眼又染上继发性白内障,专家们竭尽全力,也没能保住他的视力。此后,他的眼睛只有微弱的光感,他被评为“三级伤残军人”。

      五月是个鲜花盛开的季节,但他再也看不到盛开的鲜花了。

      (二)

      江建军的老家在皖南。他的父亲原是县新华书店的经理。小时候,江建军的最大乐趣就是读书。在征得父亲的同意后,他常常借书回家,然后小心翼翼地翻看,不让书出现一丝儿折痕,看完之后,再“完璧归赵”。那时,他读了浩然等人的大量作品,也汲取了丰富的文学营养。

      在军营里,高中毕业的江建军是个出名的笔杆子。营队里的很多文字材料都由他“操刀”,他喜欢写写画画,并把自己心灵深处的一些感触随时记下来。

      受伤的时候,正是江建军与妻子戴春玲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当时,戴春玲已经怀孕,那年的11月,他们的儿子降生了,而此时的江建军还奔波在求医的路上。当妻子将儿子抱到他面前时,他只能用手、用脸、用心去感触儿子可爱的模样。

      因为失明,江建军不能像其他父亲那样照顾儿子,相反,他还需要别人的照顾。妻子当时还在皖南工作,江建军回到了老家。戴春玲既要照顾儿子,还要侍侯丈夫。她知道丈夫在竭力克制住内心的痛苦和孤寂,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戴春玲就四处找来报纸、杂志、书籍,一有闲的时候,就读给丈夫听。晚上,一家三口坐在床上,儿子扑闪着眼睛,戴春玲翻动着书页,轻轻地诵读着,那些美妙的文字,感染着江建军的心灵,也给了他无穷的慰藉。

      知道江建军最喜欢文学类的作品,戴春玲就买来《散文选刊》、《中篇小说选刊》和一些文学名著,逐字逐句念给他听。她的母亲看着女儿辛苦,也帮助担负起读书的工作。朋友来访时,江建军又央求他们给他读书。在老家养病的几年中,亲朋好友们都了解到江建军的“癖好”:去看望他时,带一本书就是最好的礼品;给他读一个小时的书,就是对他最大的关心。

      除了听亲友们读书之外,江建军还买了台收音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阅读与欣赏》、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的《文艺天地》等名牌栏目成了他的“必听节目”。每天手捧着小小的半导体,聆听主持人们熟悉的声音时,江建军感到了久违的喜悦和充实。

      听多了,江建军的手也感到有些“痒”了。一天,妻子上班之后,江建军独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感到心中激荡着一股强烈的情感潮水。他展开一叠纸,拿出一支圆珠笔。妻子近年来对他的悉心照料和绵绵爱意一幕幕袭上心头。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很多字还叠加在一起,但他“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下了一篇2500字的散文《我的太阳》。在旁人誊抄后,他寄到了当时的《贵池报》。这篇文章获得了当年安徽报纸副刊一等奖。

      颁奖大会上,有关部门负责人对这篇文章特别提出了表扬,后来,这篇文章又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用了。编辑激动地发来了电报:“大作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甚为难得!”

      (三)

      处女作的发表,给了江建军极大的鼓励。但他知道,仅靠听别人读书,自己永远也无法获得汲取文学素养的主动权。1991年5月,他听说安庆有所盲哑学校,便立即决定前往求学。由于到校比别人迟了近大半年,学校的盲文基础课程已经教了不少,江建军就利用课余时间向老师和同学们请教。班上的学员大多是孩子,江建军的年龄比他们大一大截,手指触摸盲文要迟钝得多,但凭着自己刻苦钻研的精神,他很快就补上了落下的课程。

      为了尽快熟悉盲文,他早起晚睡,不停地练习。半年之后,他就能“读”盲文了。但盲文书籍很少,除了订阅《盲人月刊》等盲文杂志之外,只要听到哪里有盲文书,他便毫不犹豫地邮购。

      1992年,他试着用盲文写了一篇文章《金色的百灵鸟》,而后让别人用汉字记录了一遍,投到了一家报纸,很快,文章就见报了,在全校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之后,他写下的一些散文和小说又接二连三地在各种报刊上刊载了。写作的过程中,江建军体味到了另一种充实和幸福,他感到他已经找到一把与世界交流的钥匙。

      但盲文书籍的缺乏和阅读时的不便,自始至终都制约着江建军的“胃口”。2005年9月,江建军决定买台电脑,打开另一个了解世界的窗口。一些朋友听了他的想法很吃惊:你啥也看不见,怎么学电脑呢?但江建军有着自己的执著:键盘上100多个机键他虽然看不见,但他依靠盲用读屏软件,用盲文来标记每个键的名称、作用,然后一个一个地摸,每天练得腰酸手麻、脖子僵硬;每遇到不懂的问题,他或给别人打电话,或在妻子的陪伴下,上门向别人讨教。靠着这种努力,他终于将每个键的功能记得滚瓜烂熟,他的手指也似乎长着眼睛,一触到键盘时,就能识得每个键了。

      苦练了半年之后,江建军终于可以在电脑上写作了。虽然在电脑上敲下一千来字的文章,往往要花费好几天,但他还是感受到了用现代手段写作的快乐。靠着这套系统的指引,他接连写下了几十篇文章并陆续见报了。编辑们在阅读他如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时,恐怕谁也想不到它们出自一个盲人之手!而最令江建军感到自豪的是,他今年写下的《电脑伴我快乐生活》一文在民政部主办的征文活动中一举夺得了一等奖!

      现在,江建军不仅学会了收发电子邮件、语音聊天、网上下棋,还学会了在网上下载音乐、书籍,每天生活得十分充实。他的电脑里已下载了100多部文学名著,他要慢慢地“读”、慢慢地品,把它们化作自己精神世界的最大营养。

      江建军说,“我虽然失明了,但我要用我的手指敲开通往光明的大门,让阳光照耀我的生活、照耀我的心灵。”

 

录入:伊然 添加:2007-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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