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结束了在安第斯医疗团为期两周的工作从玻利维亚埃尔贝尼的圣博尔加回来。安第斯医疗团(AMM)每年派医疗队前往玻利维亚进行眼科手术,并在玻利维亚亚马逊和安第斯山脉的偏远地区设立眼保健服务。
埃尔贝尼是个面积与英格兰相当,人口超过40万的地区,但这里却只有三位眼科医生。在我们的圣博尔加镇就只有一位眼科医生。他的工作非常忙碌。然而,由于缺乏设备设施,援助和供给,这里的许多病人明明患的是可治疗的眼疾,却无法得到妥善治疗。这就是安第斯医疗团存在的意义,我们向当地提供手术器材,如显微镜等,并且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为患者提供治疗,帮助他们恢复视力。
如果要说在护理职业中我有什么“舒适区”的话,大概要算眼科手术中的“手术室护理”了吧。这是我在护理生涯中绝大多数时间内所做的工作。因此我对工作内容太熟悉不过了。但坦白讲在玻利维亚的工作中,我的舒适区并不“舒适”。在恶劣环境中进行手术总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而十分依赖现代科技的眼科手术在恶劣环境中操作则尤为困难。
在英国,我们可以使用先进的机器,利用超声波和激光切割来治疗白内障。在玻利维亚,所有的医生只有一些基本的手术器具以及一身本事。在英国,许多手术器械都是一次性的,在发展中地区我们重复利用一切可以被重复利用的东西。在玻利维亚的医院,我们无法进行专门的灭菌操作,所以在手术间隙,我们会用碘和酒精擦洗手术器械。我告诉自己,在这个环境中受到眼睛感染对病人来说将会是灾难性的,因此对于杀菌这件事我有着几乎强迫症般的执着。
同时,医生们只能使用那些最基础的,如今在英国已经没有人使用的技术,而且不管我们的资源有多少,都必须把手术做得漂亮。手术室的供电很不稳定,于是我们用汽车电池来驱动显微镜。手术室极其闷热。在隔壁房间,妇女们正在分娩,一位护士告诉我他们连止痛药都没有,只有一种能够加强宫缩,加快分娩的药物。
我们的外科医生正集中精力操作精确的显微镜手术,而隔壁女人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手术室。当我们碰到问题的时候只能临时想办法。病人从周边地区赶来就医,旅程非常艰辛,我们尽最大的可能为他们提供治疗。手术并不容易,但很重要。
失明与贫困密不可分。在发展中国家,营养不良仍是一个巨大的问题,这就可能会导致失明。一个拉丁美洲的失明婴儿在第一年的死亡率高达60%。我们在玻利维亚治疗的绝大多数患者都仅仅是由于延误治疗或环境因素而导致的失明或视力受损。多年来白内障以及一些可治愈的角膜问题在这里都无法得到救治。这些疾病使他们逐渐陷入黑暗。
当然,失明不仅影响了患者本人,还影响了他们的家人,朋友和照顾者。这意味着这些照顾着无法抽出时间工作以获得收入。在一个已经很贫穷的国家,这可能会造成贫困的循环,让整个家庭陷入更加严重的贫困。事实上,80%的视力损伤是可避免的或可预防的。
安第斯医疗基金会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为那些无法接受治疗或无力治疗的患者提供支持。
在这次行动当中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们救治了一位80多岁的积极乐观的老太太。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只剩下一点光感。当手术开始前我们和她聊天的时候她总是冲着我们微笑,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但是我转而觉得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这句话说得真对。第二天那位可爱的老太太到医院来的时候她的视力已经不比我差多少了。
由于存在语言障碍,我们难以得知在手术后患者的生活得到了什么样的变化。不过我们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比如在很久以后妈妈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孩子,男人们又可以出去工作来赚钱养家了等等。患者往往是充满了感激的。
今年,安第斯医疗团为一名失明20年的男子做了手术,让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他16岁的孙女。在这一整年间,安第斯医疗团已经总共做了两千例筛查,并且为其中的220名患者做了手术治疗。 他们知道,如果能够避免,没有人应该接受失明的命运。 只要有医疗需求,他们就会继续派医疗团去玻利维亚。
尽管工作艰苦,条件也糟糕,但我对这次玻利维亚之行一点儿都不感到遗憾。我回到我的祖国,一个充满着分离主义思潮的国家,但我完全没有分离感。世界比我们想象地要更小。能够参与到提高他人生活质量的工作让我意识到,人性能够治愈一切消沉。